那日，天边的云被霞光描刻成太阳神鸟的样子，倚在巍峨的宫殿檐角旁。我身穿一袭玄色嫁衣，扶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向迎亲的车驾。华美的服，是卫国技艺最精湛的绣娘耗时数月缝制而成。袍尾绣着的太阳神鸟在走动间振翅而飞，我知道这是卫国对我的送别。 

　　我是卫曦，卫宣公之女。 

　　我端坐在吉庆的车撵里，明明一派喜色，却感觉到一丝孤冷。即便如此，随着车驾缓缓而动，我依然挺直脊背，此刻许国大夫正在迎亲的队伍中，尊敬地审视着我。 

　　“你是我卫国公主，代表着我卫国之威。”临行前，父亲抚上我的脑袋，眼神中的慈爱和骄傲，一如我记忆中儿时的样子。不曾想，这也成了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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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回头，透过车撵的薄帘，只看见长长的队伍和逐渐荒芜的原野，空气中扬起微尘带来的是故土的味道。 

　　这一年我十四岁，前往许国联姻。 

　　许国宫殿的城门在我身后重重合上，原来宫殿的城墙那么高，天空可以被割裂得那么破碎。我却知道，这是父亲和哥哥在保护我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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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弥漫着硝烟的战火犹如出笼的兽，肆意撕咬着列国。厚重的许国城墙把危险阻绝在外。当狄人的铁骑踏入卫国国土时，兄长卫懿公承位刚满两年。 

　　在那往来的书信中，我分明听到雷雷战鼓在我卫国将士厮杀中愈发铿锵，听到风声鼓起了火鸟的旗帜猎猎作响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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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第一次请求自己的丈夫出兵救援。“别忘了，你是许穆夫人。”自从我踏入许国宫殿，在这里我就只有一个称呼，许穆夫人。 

　　可是，我是卫曦呀。 

　　有多久没有骑上过战马？我再次翻越上马背，在驰骋中感受到久违的自由，只是吹向脸上的风不再轻柔。烈阳高照却让我感觉到寒风刺骨，比孤身出嫁那天还冷。有血染红了我的领口，这是兄长的血书，我强忍住眼泪，可惜风太大了。 

　　兄长被斩于敌军将领马前，卫国军队尽灭，卫国百姓被屠，国人散，卫国灭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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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原来眼泪是红色的，这是战士们的血，也是我的。当我赶到漕邑，看到稀疏的流民，听到乡音时，策马一天一夜的我从马背上摔下来，哭着的我又笑了，卫人尚在，何为亡国！ 

　　“夫人，许国之力不足以救卫。”阻挡在我面前的诸大夫以兵戈柬之。 

　　“唇寒齿亡，许国不可，但可向齐国求兵。”我试图用早已想到的对策劝服这些人。 

　　“穆公有令，带夫人回城。”直到我被绑上马车，也没能挣脱这些士兵。这些守卫许国的士兵，这些原本应该在列国纷争的年代建功沙场的热血男儿，此刻却用来对付我一女子。 

　　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父亲曾说我是卫国的幸运之神，没错，许国不去向齐求援，我可自去。睁开眼睛，我望着垄上的密实的麦田，被风吹卷了麦浪，太阳神鸟飞回来了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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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载驰》原文： 

　　载驰载驱，归唁卫侯。驱马悠悠，言至于漕。大夫跋涉，我心则忧。 

　　既不我嘉，不能旋反。视尔不臧，我思不远。既不我嘉，不能旋济？视尔不臧，我思不閟。 

　　陟彼阿丘，言采其蝱。女子善怀，亦各有行。许人尤之，众稚且狂。 

　　我行其野，芃芃其麦。控于大邦，谁因谁极？大夫君子，无我有尤。百尔所思，不如我所之。